邵大箴


70后的年轻画家张喆,虽然出生于动荡的年代,但是和许多同辈人一样在价值观、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上已没有了文革的印记。他生活在一个商业文化勃兴,政治环境相对宽松的开放年代,开始在艺术舞台上崭露头角,更加注重人性在艺术上的价值和追求。在他的画作中,既可以找到对当代新鲜事物的敏感,也弥漫着对传统艺术的执着;既从自然物象中吸取即“外师造化”,又从内心的本真里探寻,“中得心源”。

中国的山水画是在虚实之间,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展示其美。方士庶在《天慵庵随笔》里说:“……故古人笔墨具此山苍树秀,水活石润,于天地之外,别构一种灵奇。或率意挥洒,亦皆炼金成液,弃滓存精,曲尽蹈虚揖影之妙。”传统山水画的整个精粹几乎就在这几句话里,而中国山水画两个主要的构成要素便是:一是有近、有远,也有平、有深的笔墨实景,二是方寸之地亦显天地之宽的无形留白,空白不是真空,是以无胜有的留白艺术,是与实景相互照应和谐,充满生气的空间。留白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境界。 贡布里希对于中西绘画的比较说得简单明了:中国人强调的是画外之意的诗意,而西方人强调的是绘画的叙事和不朽形象的“真实”刻画。中国人有一个概念叫做“意象”,画家诗人的“游心之所在”以及“丘壑成于胸中,既寤发之于笔墨”,这与西方古典绘画的写实的态度不同,也是中国绘画独有的一种灵境。

张喆对于黑白意象情有独钟,为此他专门写了一篇《黑白之境》一文来阐释他个人的艺术主张和理论依据,并就此践行于他的绘画之中。他说,“文人画家用水墨既达到黑白状物的,又摆脱了色彩与形似的羁绊,在空间的认识上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作为实色的墨色在视觉表达和心里感受上是某种实际存在,而不着一笔的白色纸面则为虚拟的空间意识,为黑色提供了经营位置的空间,互补互衬,所谓计白当黑,知白守黑。”中国画就是在这样的黑和白、点和线的千变万化之中,来表现出人与宇宙的关系、人对自然的把握和体悟,以及人内心情感的律动。

张喆大部分山水作品给我们提供了这样的黑白之境,一个独特的审美意象,把意揉进到一个空间的境界中去,这样就不仅仅是视觉的而是发自乎内心的了,它是一个山水画家的精神所寄、情愫所托,而这种精神和情愫,在根本上则来自于中国文化的深沉积淀。

在张喆的《舟移林岸缓》、《几叶中流下》、《牧归》、《山水册》作品中,笔墨中带有一种现代气息的几何构图,还有一种捉摸不定的烟云,空旷虚无的湿润,若隐若现的层林,包含水分的笔触在宣纸上张驰有韵,黑白错落有致,于是种种灵动的山水情境就这样“化生”出来了。特别是在2012年的《山·地》系列,他注重笔与墨,注重黑与白,使笔致、墨韵共生于挥洒之中,通过知白守黑来体现精神内涵,进而表现充满灵性的意象。

在张喆的画作中常常出现一条有意味的小路,是他写生描摹自然的积累,也是他通过自然启发与心灵感受的合成,比如他的《敕勒川》《一条弯弯的小路》,小路弯弯曲曲蜿蜒伸向远方,渐渐弥散开来的雾气使得远方若隐若现,宛如人生的旅程。有什么样的心态就走什么样的路,而小路的弯曲,是人踩出来的,人又要根据它的弯曲绕行,本身也表明人对大自然的谦让和敬畏之意。所以在张喆的画作中,在他的写生过程中,并不是刻意寻找最美之景。他认为,最美的景是“找”不到的,它不是在某个地方,它必须穿过你的心和景紧紧相连。实际上,艺术意想的创造是由内心本真中演化而出的。这也是张喆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又牢牢记住李可染先生的倡导,即画山水最重要的问题是“意境”,意境是山水画的灵魂,意境就是景与情的结合,这又关联到人,诚如郭若虚说:“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人品”,对于画家来说,不是简单的人的道德品格,而是人的品位、人的觉性和人的根性。

张喆在坚守和吸取传统的基础上,还坚持不懈关注当代西方艺术,并把现代绘画中的设计理念和抽象风格适当地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使其与写意笔墨相结合,从而形成自己作品具有唯美倾向的审美形式特征。

看来,勤奋和智慧的张喆正在探索一条将传统风格与当代创新相结合,融具象与抽象为一体,具有个性特色的新水墨之路。相信他会不断取得成功!



分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