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湛


写文章不是我的擅长,我习惯直觉感受,而感受的对象又是我十分熟知的人。喻慧着实难为我了,虽是老乡,我只在喻老先生那里能听到浓浓的苏北乡音,感到一派亲切,而对在六朝古都生长的喻慧,我失去了发言权。又不想就画论画。我只好从对喻慧的印象说说。


认识喻慧是她的别开生面的石鸟作品,宿鸟归飞,飘飘忽忽,掠过那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当时我就结论:喻慧这个才女比她父亲强多了。后来在友人的带领下,去了喻慧同高欢的大作——古歌别业。那非常优雅的环境和非常人的行为让我感动。我居然在他们的马场骑士般的溜了两圈。我这个书呆子第一次颠於马上,虽是慢步却出了一身冷汗,而喻慧却扬鞭催马如侠女般奔驰,让我吃惊,引起对她的关注。当提笔为她写点文字时,我就不能掉以轻心了。於是我开始艰苦文思里程。


喻慧画外有段文字:“我东张西望,四下求索、幻想在有山有水有鸟有林的地方依自己的心愿造所别墅,心中是这样一幅蓝图:那房子要显眼,不要茅屋似的混迹於自然,最好有高迪那般的古怪造型(追求个性——作者)面积要大,不用说还一定要依山傍水坐北朝南,门前汉白玉石铺到池塘边,池里种满睡莲,天鹅戏水,鱼翔浅底,临池一溜落地大窗,春花秋月尽收眼底,楼上不可少一大平台,专为朝朝暮暮登高望远,楼下一定要间玻璃屋子,单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喝着暖茶(最善温上好酒——作者)纵目尽览。再有一片地种花一片种菜。几丛修竹,数株海棠,春植幽兰,冬赏梅花,火烈鸟在山水间慢步,蓝孔雀在田野间展屏,晨闻鸟鸣而醒,夜枕风声而眠……”行了。她那惬意的遐想,竟是我的红草园了。


於是我想起了金瓶梅的开篇词,词曰:阆苑瀛洲,金谷陵楼,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绣地,莫也风流,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酒熟堪酌,客至须留,更无荣无辱无忧,退开一步着堪由来,但倦时眠渴时饮时醉时讴。又曰:短短横墙,短短束窗,忾 儿小小池塘,高低叠峰,水边旁也有些风,有些月,有些凉,日用家常竹几藤床,靠眼前山色水光,客来无酒,清话何妨。但细烹茶,热烘盏,浅浇汤。水竹之居吾爱吾卢,石磷磷床砌阶除,轩窗随意小巧规模却也清幽,也萧洒也宽舒,懒散无拘,此等何如?倚栏干,临水观鱼,风花雪月,赢得工夫,好炷心香,说些话读些书。净扫尘埃,惜耳苍苔,任门前红叶铺阶,也堪图画,还也奇哉,有数株松,数干竹数枝梅,花木栽培,取次教开,明朝事天自安排,知他富贵几时来,且优游随分,且开怀!


大凡才子的响往是最适性的,最自然的,是无拘无束的,这从灵魂里拥出的理想,是喻慧的心志才气。当她出生一睁开眼就是一个花香鸟语的世界(喻老的花鸟画)DNA的遗传基因是她的先天。而富有悠久历史的六朝古都金陵是她后天的滋养。生活在南京的人,不是都花心思去关注什么残砖败瓦,孝陵石刻,当她观注的心态负有深沉的历史感和审美功能时。我可以说喻慧简直是一俱审美尤物,是一俱审美的数据库,不仅从她的绘画,尤其从她的行为她的活法即可获取诸多的审美信息。


前几年去她的牛首山别业(古歌博物馆)给我极深的印象,牛首山被丘壑包容着墨绿的山岚,密荫森森其间藏着悠久的历史,从东晋到唐宋明间均由塔寺、石窟等遗存,从自然到人文,那是中华文明的用地,是文人雅士的响往之地。喻慧衔接着前贤、承载着当代文人的建树。


她的古歌别业平实自然,后山一派毛竹初春有新篁可食,林间土坡未加修整,似有野性出没,院中起伏着小丘,并植了花木名卉,其间依次聚散着珍稀的古代雕刻,从北朝到唐宋间的佛祖造像,件件精品件件引人入圣(不用胜字)。与华夏古文化遥相呼应的是西式马场。高欢在同古人的对话中确定他们作为当代人的生存方式,而喻慧则在六朝锦灰中寻到了那历经千年风雨侵蚀、承载着中华文化兴味的太湖石。


喻慧的生活是艺术化了,喻慧的艺术又是生活化的,你可见到她那柔情似水的垂丝海棠,不胜轻风的新篁,又可见她那坚韧有内力不可轻改的顽石。从城砖到马场,从海棠到顽石,可见喻慧人格的深厚和审美的丰富,而更难得是这一切均在自然状态的行为,天然去雕饰。活得自适,活得自信,她同高欢都活在幸福之中。

(江文湛,画家,西安中国画院副院长,西安美术学院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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