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画传
1996-11-01

李 亚


1926年我出生在江苏盐城。


父亲画猫、姨父画山水均名闻乡里,受其影响,又临习了盐城诸多名家真迹,渐渐为邻里乡亲知晓,凡是结婚、祝寿都喜欢请我去画“富贵双双到白头”“寿比南山松不老”之类的吉庆画,使我小有“画名”,为我后来的美术生涯打下了基础。


1946年刚满20岁,我告别故乡到南京江宁师范美术科求学。三年废寝忘食地学习是很短暂的,我利用酷暑严寒的假期,顶烈日、冒风雪,到宜兴的山山水水之间写生,积累了国画水彩百余幅,就在宜兴举办了画展,邀请当地少数同学参展,颇受好评。由于积劳成疾,大病一场差点辍学。


1949年毕业后,我曾任美术组织工作多年,但从未放松对中国画的研习。直到1960年进入江苏省国画院后,我才如鱼得水,有傅抱石、钱松喦、林散之等老一辈大师的指点,特别是钱松喦先生推心置腹的点拨更是至关重要。他看到我对花鸟、人物、山水都有兴趣,便建议:“国画中唯有花鸟画在如何体现时代这个问题上,至今未能解决,最好你能集中精力去尝试突破。”一语中的,从此我便对这一难题进行了认真研究与思考,探索的过程是艰巨的,也走了不少弯路。《公社鸡场》1963年在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国画小辑》出版后,又单页再版,使我得到鼓舞。此后,我常常深入农村体验生活,同时也走访同行,相互切磋,1965年专程拜访潘天寿先生,请教探讨花鸟画在新时代如何发展的难题,使我们成了忘年交,更使我在艺术认识上获益匪浅。回宁后,我开始《花开十里小蜂忙》(油菜花)的创作,几经构思,九易其稿,花费了两年时间才稍微满意。1972年展出后,轰动一时,多次出版,成为我早期的代表作。


十年浩劫,我举家下放建湖农村,在四壁通风、夏暖冬凉的茅草屋中,左耳失聪,但我仍然冒着“花花草草,有害无益”论的危险,坚持探索毫不动摇。更直接地从大自然中吸取丰富的营养,先后创作了《万千雏鸭闹春江》、《报春》、《友谊花开入画图》等等,充分表露了我对自己既定目标的坚定性。


浩劫过去、春回大地,我得以重返省城。1982年,我又回到阔别多年的江苏省国画院。未回画院期间,1977年我在技法上又有重大的突破——揉纸画产生了。这种画熔传统与西画色调于一炉,风格独特,令人耳目一新。为此1979年文化部邀请我到北京藻鉴堂作画二月余。《艳阳处处》1980年在《解放军画报》发表后,引起画坛瞩目。同年,我第一次在南京举办了个人画展。钱松喦先生在前言中写道:“他自幼爱画,经数十年实践,勤学苦练,深入生活,终于造化在手,卓然成家……近来,他又采用揉纸与水渲相结合的技巧,笔墨苍劲而又滋润,干湿辩证地统一,使干而不枯,湿而不漫,臻入化境,令人有清新明洁深厚沉着审美的快感。”林散之为我题词道:“李亚画,能用涩笔,熟中求生,生里求熟,熟难、生更难,熟中求生老难也。”十分贴切中肯,道出了我创作突破的真髓。


1981年9月,南京博物院再次为我举办了个人画展,钱松喦再次题诗:“新意开生面,群芳竞艳红。羡君一支笔,挥洒夺天工。”在预定半个月的展期中,观众不断打来电话,要求延展。省电视台拍摄揉纸画法专题播放,获得国内外观众与专家的肯定,使我在观念上转入一个新的高峰期。《春色》入选全国第六届美展,黄永玉先生在《人民日报》发表的文章中给予好评,为我进一步奠定了在中国画坛的基础。


此后我的探索没有停止,如果说《油菜花》与《万千雏鸭闹春江》等等是探求期,第二步便是“揉纸”期,进一步便是“朦胧”期,再其次是“变形”期,继则便是寻求突破“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大写意,从而转入到将书与画合二为一的“妙在不似而传神”的“纯写意”的艰险期。因为写意画,经过青藤、八大由中写意转入到大写意的雏形之后,继则便是吴昌硕“画气不画形”的明确界定,齐白石更在“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结论中,将大写意的形式推向高峰。潘天寿在这绝顶之侧,从“一味霸悍”又另立山头独树一帜,余者至今能独有见树的,除崔子范略有风格外更是寥寥。我们即或是再独创一格,也不可能超越大写意的形式范围之外,这不能不引起我的认真思考与总结。


我在探索随笔中写道:“不欲写真偏写真,何时能脱自然(形象)身。手中束缚千千万,思绪难逃世俗人。”(1983年1月17日)“夫形象过真则欠情,形象不真则欠景,二者不可缺一。但情一般必须依于景,此中国写意画之常规也。我今则思以情为主而越于景,甚而无景(无自然本象)而又能生情,乃如书法中意象之情而已,不亦可乎。”(题写石兰混而不分之意象作品)接着在9月17日我又写道:“做气功求得精、气、神的统一,书法有龙飞凤舞之喻。它实质表达了人类情感自由联想的升华。作画亦然,特别是意象画。要综合含混自然物象之精华气质,而求得最佳的神韵,局限于物象的艺术是开端,因而有工笔;概括物象以抒情是继续,因而有小写意乃至大写意;综合物象是深入,因而‘纯意象’势在必出,这是书画发展的的必然规律,人不可遏。”为此,我依据“裁万象而为一象”的理论,经过曲折崎岖的困境,终于在十一届“当代中国花鸟画邀请展”,以及国内外各种展览中,推出了代表作《盼》、《春江水暖》、《雨后寻径》、《庭园逸趣》等等,并获得认可与发表。


我以花鸟画为主,兴之所致也兼及其他,从工笔到写意,从具象到抽象,从人物到山水,情趣广泛,新颖多变。发表过《王牌》、《秋绪》、《贵妇游》等等,所以,不少人以为我是青年画家,见面之后大为惊奇已是年逾古稀了。


1992年9月21日,应邀在上海美术馆举办了《李亚书画展》,这是一次全面的回顾。邵洛阳在展前看到简介中的十幅画时,对费滨海说:“奇才,怪才。”在开幕式上他又说:“李亚先生的画是写出来,不是画出来的!既有深厚的传统功力,又富有现代意味,在中老年同辈画家中是非常难得的。 ”


周韶华在《李亚书画集》序言中说:“李亚先生是一位有自己主义的画家,他揭起的是写意文化的旗帜,坚持中国艺术以写意方式为本,理直气壮地走写意文化道路,努力呈现意象艺术的完整性……以‘书画合二为一’为标榜。一切的一切,以‘写’为核心,以‘写’来实现,‘写’作为手段和审美对象,最终要看‘写’与‘意’的复合质度……是意与象的契合无间,浑然一体,是一种活生生的内形式,是艺术本体。’‘写’既可以净化强烈的感情冲动,也能把内心的过分强烈情感正确无害的释放出来,使灵魂和肉体得到新的宁静平衡。对于这种审美创造的自由境界,卡西尔有过精彩的描述,他说,这“意味着我们的情感生活达到了它的最大强度,而正是在这样的强度中改变了它的形式。因为在这里我们不再生活在事物的直接的实在之中,而是生活在纯粹的感情形式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我们所有的感情在其本质和特征上都经历了某种质变过程。情感本身解除了它们的物质重负,我们感受到的是它们的形式和它们的生命而不是它们带来的精神重负。”引用卡西尔这番话为李亚的艺术探索作一总结,可以说是适当的吧。”


艺术是没有国界的,我的画在国内人民大会堂、中南海以及周恩来、李白、杜甫、梅兰芳等古今名人纪念馆、博物馆、碑林等等收藏、刻石。也在美、英、法、意等国及东南亚十多个地区与国家展出并被收藏。在墨尔本、新加坡举办过个展及多次联展,1984年先后在日本举办过四次个人画展,均受到隆重接待与欢迎。河野胜人先生曾一再与国际书店及本人协商,要在日本建立“李亚美术馆”,我婉言谢绝了。


由于艺术成就突出,我已被载入国内外多种权威性的书画家辞典、世界名人录等。


1996年11月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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